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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章你全家才是独眼龙（第1页）

师父死了，大师兄失踪了，小师娘跟二师兄私奔了，四师弟嫁人了，师妹也被接走了，全庙上下就剩大毛小猫两三只了，这老君庙没我这是要倒啊！！！

“我是石轱辘，又叫石大毛。

父母死的早自打记事儿起，我就知道自己的脑袋比同龄人大两圈，细脖子支着个倒葫芦似的脑袋，活脱脱像颗发了芽的毒蘑菇。

因着这滑稽样貌，舅舅总拿麻绳在我稀疏的黄毛上扎个小辫，倒真应了"大毛"这诨名。

西个月前，我被舅舅像甩烫手山芋般扔进这老君庙。

说是来当徒弟，实则连洒扫道童都算不上——天不亮就得劈够三十斤柴火，日头刚冒尖就要给庙里各尊神像拂尘掸灰。

最要命还是喂那只通体乌黑的黑猫猫爷，它总爱蹲在香炉顶上睥睨众生，稍不顺意就挠得我满手血痕。

老君庙的紫檀戒尺归张陆一道长执掌，这位青玉冠永远都端正的主持清心寡欲，端正严肃，训起人来连廊下晒太阳的黑猫玄机都要夹着尾巴逃。

梦蝶师姐上次打翻朱砂罐，照样在祖师像前跪足了三个时辰——不过在我这一天饿三回肚皮的俗人眼里，天底下再没有比张道长更慈悲的师父，毕竟每顿都能吃上冒尖的白米饭，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要捧着海碗给张师父唱赞歌。

更别说他老人家是真真有本事的，东街黄皮子讨封是他持剑破的障，西巷水诡索命是他画符镇的诡。

最要紧的是咱们这一脉能正经娶妻生子，您瞧后院里晒着鸳鸯枕的小师娘，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如今我虽经常被罚扫庙里所有的落叶，但看着师父师酿在丹房里捣药的影子，总觉得油灯芯子都亮堂了几分——等我把《清净经》抄满九千遍，也去月老祠挂个许愿符？

不过师娘总用冷眼瞧我——嫌我笨手笨脚还总添饭，大师兄的剑穗总在我眼前晃过——跟着师父早出晚归连影儿都逮不着，二师兄的衣角永远朝着师娘的方向——围着师娘鞍前马后地献殷勤，三师兄性格古怪总是戴个眼罩长时间待在祖师祠堂里睡大觉——最近又被师父罚在祖师祠堂禁足半年，西师兄的狼毫笔蘸的尽是胭脂香——跟东街李寡妇家的虎妞书信传得比春燕还勤快，师姐的绣帕上永远绣着双剑合璧的纹样——她等大师兄回眸的时间比看我的次数都多。

可即便如此，这仍是我十五载人生里顶好的光景。

张陆一道长虽成天板着张严肃脸，但至少每顿都给我们留足白米饭。

不像从前在舅舅家，饿极了连灶膛灰都要抓两把充饥。

然而这这所有的美好都在那天戛然而止了，老君庙檐角的铜铃还没响透惊蛰的春雷，二月十八那封镶血蚕丝边的赤红诛邪令就被送到张师父手里。

府台老爷亲自朱批折子个个点名，连城隍庙的所有庙祝全都在册——我们西沙县地界叫得上名号的也全数到齐一个不少：三清观鹤氅飘飘的老道长们，双林寺木鱼敲得邦邦响的大和尚们，正儒堂里揣着《正气歌》的老秀才，连马道婆都扛着缀了九十九枚五帝钱的引魂幡去了。

张师父掂着雷击木剑穗对大师兄笑骂：“难得盛会权当带你这小子见见世面日后好在这泗水府立足。”

本来以为这么多除祟人一起去，再凭张师父的本事应该只需稍微出手就能手到擒来，要是再能混点赏钱那就皆大欢喜了，张师父他老人家大概也是这样认为的，不但自己去了还把大师兄也带去了，说是让大师兄跟着去长长见识，在一众泗水府众玄门前辈面前混个脸熟，临走前还嘱咐我晒好祖师堂的经卷，大师兄的包袱里带着师姐给他装的麻糖高高兴兴的就跟着师父走了。

我刚把祖师堂的经卷晒到第三遍，衙役马蹄声就踏碎了晨钟——半截桃木剑焦得认不出模样，倒是那枚刻着"陆一"两字的青玉簪子，在血污里亮得刺眼。

泗水府三十里河道至今漂着朱砂，泗水府玄门百年的香火，竟断在惊蛰后的第七道春雷里。

听说去的人除了府城隍的齐庙祝断了条胳膊留了条命外，其余去的所有人全都没了，府里传信张师父和大师兄全都遇难连尸首都没找回来，只留下了那半截法剑和簪子被送了回来。

唉！

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

老君庙的祸事传开当晚，小师娘连夜卷了庙里的金银细软，跟着二师兄跑了。

西师兄扛走祖师爷的紫檀供桌和功德箱里的银钱当聘礼入赘到李寡妇家了，结果第二天李寡妇就带着虎妞来，连香案上的铜烛台都拾掇走了——要不是我死死抱着灶锅，他们能把房梁上的燕子窝都掏空。

师姐天亮前就被她从小拜的师父骊山老母教的豆娘娘派人接走了，最后庙里只剩我和三师兄，哦还有师父养的那只大黑猫玄机。

这会儿三师兄还在祖师堂打呼噜，根本不知道咱们庙比遭了贼还干净。

师父死了，大师兄失踪了，小师娘跟二师兄私奔了，四师弟嫁人了，师妹也被接走了，全庙上下就剩大毛小猫两三只了，这老君庙没我这是要倒啊！！！